如果说有什么比当面撞上自己的两个朋友表白更尴尬的，那就是还亲眼目睹了被表白方被现场拒绝了。
小花约吃饭的这个饭馆本身就不大，我又刚好办完事提前了，所以才会在那无论如何都藏不起来的过道上遇了个正着。
小花的神情始终淡漠，但眼神里却有着不容置喙的坚决。我是鲜少看到小花的这副模样，离上一次还是在他下墓碰上一个无从抉择的分岔口时，而其中一个是龙潭虎穴，自己交代好一切以后毅然选了其中的一个。
秀秀刚好背对着我，所以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在她微微耸起的肩膀以及微蜷的拳头中，能感受得到她愤怒的情绪。
至于为什么判断他们是表白而不是单纯的吵架，源自于我和胖子、闷油瓶刚到北京时，秀秀神秘兮兮的跟我说的那句花姐这种不要命的付出让她很为难，让我跟着一起劝劝他，因为他现在也只能听进去我说的话。
我不好干预，而且也没有资格干预。
当我陷入了沉思的间隙时，秀秀早就不见了身影。
小花走到我的跟前，春风细雨地柔声问了句：“小三爷什么时候也喜欢上偷偷摸摸的事儿了？方才的对话，你听到了多少？”
“不该听的我一句都没听到。”我犹如壮士断臂般的宣示我的清白。
他似乎有些许的差异，但狡黠的眼神看了我一眼，而后嘴角勾起了一个浅淡的弧形，煞是好看。
“我们先进去吧。”我大大的松了口气，幸好小花没有再继续追问。
进去以后，闲聊了几句便人齐了。五牛嫩方的革命友谊体现在方方面面，无论多久没见，只要一碰起来都能谈个天南地北，还能将过往大家的英雄事迹翻了个遍。
酒过三巡感觉大家更热乎了，不知道谁突然提了个建议玩【冒险真心话】，按我们座位的顺序正对着的人可以问对方一个问题。
胖子一来就做先驱，他直截了当地问黑瞎子：“你究竟谈过多少个女人？”
只见黑瞎子也没有被冒犯的愠恼，而是玩味的用酒杯贴在嘴边沉思了一下：“也不多，就两位数吧。”
“那你最深刻的一任是谁？”胖子连胜追击的语气一出，黑瞎子便勾起嘴角，然后用手搭着我的肩问道：“徒弟，你说呢？”
“我怎么会知道。”很是嫌弃他的故弄玄虚，我毫不犹豫地拍掉他的手。
“你怎么会不知道？”黑瞎子语气暧昧地拍了拍我肩膀，“你这么了解我，就该跟胖子说，加问题是要收钱的。”
我恍然大悟，但是由不想惹祸上身，毕竟胖子和小花那边的气压突然之间就低了下来。
接下来提问的坐在胖子隔壁的小花，他也没有多婉转，平常不会随便跟我们同流合污的他，今天也很入乡随俗地向闷油瓶提出了问题：“你做过最让你后悔的事是什么？”
话刚出口，坐在我身旁的闷油瓶气息有微弱的变化。他不做声响地低头看着酒杯，好像并没有回答的打算。
“不想回答？”小花好像并没有打算放弃，“还是不敢回答？”
闷油瓶的呼吸稍稍重了些许，他看了我一眼，用着极其寻常的语气回道：“我不记得了。”
小花手指轻扣了两下桌面，动作很轻，像弹羽毛一般，但语气带着一丝让人难以觉察的嘲讽：“那在你还记得的这些事情里呢？”
闷油瓶没说话，身体习惯性地往我这边靠近了一些。小花的气场突然明晚地变得犀利而具攻击性，他不做声响得喝了一口酒，然后表情冷淡地看着我们。
“好了好了，再问就得加钱了。”我下意识地帮闷油瓶挡掉这个难题，然后快速地将靶心转移到自己身上，“秀秀，到你了，问题想好了没。”
“早就想好了，吴邪哥哥。”秀秀露出了一个大方而温和的笑容，“假如你要下一个九死一生的墓，在场所有人只能带一个，你会带谁？”
我没有多细想便回了句：“小哥，”
在我身旁的闷油瓶一直沉重的呼吸突然放轻了一些。
“那如果除去小哥呢？”秀秀追问道，她身旁的小花开始默不作声地喝了一杯酒。
“瞎…”突然感受到黑瞎子死亡的眼神凝视，我的自我拯救功能瞬间开启，“师傅。”
然后黑瞎子耸耸肩，像是挺满意这个答案。
“如果再除去瞎子呢？”秀秀在平静地追问，小花在平静地喝酒，只有我有种由衷的心慌。
“胖子。”我思索了一下。小花的战斗力其实在胖子之上，只不过，我跟自己说过，有能力的话我绝对不会再让小花受伤。
小花放下酒杯，就那样毫无波澜起伏的眼神看着我，里面像是蕴含着一些我记不清的情绪，原来装载着的零碎星光骤然变得黯然失色。
“那…如果只剩我和花姐呢？”秀秀有些试探性的小心翼翼。我不看向她还好，看向她的时候也同时看到了小花眼里结满了冰渣子，心里不自觉的一缩紧。
“秀秀…”我有些为难，我潜意识已经替我作出了很多不需要经过思考的自然反应，小花是我永远想要护在身后的。平常里即便看到小花受了一点小伤，我都可能会抓狂很久。
但一旦来到这种公开的场合，这种层层筛选的问法，回过头来总感觉小花就像是被我一直忽略的那个人。我想，这或许也是小花现在浑身生人勿近冰冷的原因。
“行了，结束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吧。”小花发了话，周遭的的温度又下降了几分。
“那到我了，”黑瞎子像是完全状况外一样，相当心大的调侃性问了句，“花儿爷，你有心仪的人没？”
小花没有立刻回复，而是目光浅淡地看着我。我心里一惊，他不会现在来追究我撞破他和秀秀关系的那件事吧？
“有，”小花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我，让我越来越心虚。“他是我发小。”
话语一出，温度瞬间凝结。
大家都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只有小花和秀秀两人依然从容不迫，像是早就知道真相，而且也预测到我们的反应一样。
不得不说，他们并肩坐在一起，确实是郎才女貌的般配。心脏有种莫名的不适，我想，我该为他俩的搭桥牵线努力努力了。
“那他今天在场吗？”黑瞎子唯恐天下不乱地咬着牙签，快速地扫视了我和小花一眼。
“他在现场。”小花笃定的语气让我大脑空白了片刻。我没料到善于隐藏，沉得住气的小花，这么简单就松了口。
但更让我没想到的是，他话音一落，便又接着说了下去：“或者不在场，如果要我回答，可是得加钱的。”
原来，小花是用黑瞎子一开始的话来堵她的嘴。有种说不上的失落，但却又松了口气。
再后来，聊着聊着胖子他们又开始拌嘴了起来。小花许是嫌弃他们聒噪，然后那些酒杯坐到了我的身旁。
淡淡的果酒香混合着他身上沐浴后的香味，让他褪去了商场上的尖锋犀利，留下了几份容易亲近的味道。
“好了，你胃不好，不能再多喝了。”他坐在我身边以后并没有跟我说话，而是一杯接一杯地径自喝着酒，喝到最后我忍不住用手按住了他的酒杯。
“嗯？”他好听的声音有些放软，尾音甚至带些微醺的酒甜味。他似乎对我的动作有些不解，抽了两次都发现抽不出酒杯，而后轻蹙起眉宇。
“我倒杯温水给你暖暖胃？”我维持着左手按酒杯，右手倒温水的动作。小花接过了我倒的水，喝了两口，便轻靠在我的肩侧。
他的体温高得有些滚烫，但目光依然清明，只是大概因为酒的缘故所以眼里漾起了一丝乖巧的温顺。
他低头伏在我的肩膀，呼吸逐渐变得平缓。
“难受吗？”我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的温度，却发现他的脸冰的吓人。
“难受…”小花鲜有的示弱，但顷刻之间他便紧接着摇了摇头，“但习惯了。”
语气有些抱怨，还有些纵容的意思。我分不清他说的习惯究竟是习惯些什么，只感觉到他的身子贴得我越来越紧。
“要不我让秀秀先送你回去？”我小声在他耳边低语，不想惊扰了他的小憩。
但他听到后便瞬间眯起了眼睛，语气带着稍许的不悦：“秀秀？”
“对，她送你我比较放心。”我招手示意秀秀过来，在她迷惑的走到我们跟前时，我便将照顾小花的重任托付给她。
“我不要，要送也是你送。”秀秀拒绝得干脆利落。
“怎么会是我送？肯定是你送的，这是你的伴。”其实我想表达的是，这是你带过来的伙伴，你得确保他安全完好地回家。
“行了。”小花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使劲抵着太阳穴，强迫自己清醒起来，“你们谁都不用送我，我已经发信息叫了司机，10分钟后到门口。”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小花毫不掩饰，浑身带刺的模样，言语之间的寒气足够让桌面的果酒结冰。
他左手抵着自己的胃，没在看我俩一眼便径自一人走出了酒楼房间，只留下面面相觑的我们。
“吴邪哥哥，你真的太过分了，今晚才多长时间，你一共推开了花姐多少次？”秀秀向来都是直来直往，想到什么说什么，教做人起来更是头头是道。
“我看他不太舒服，不就让你先送他回去吗？”我有些被教训得莫名其妙，语气也跟着不好了起来，“虽然我撞破了你们之间的表白，但也不用…”
“表白是什么鬼！？”秀秀像是看到禁婆一般，惊讶的表情瞪大眼睛看着我，音调瞬间拉高三四度。
“那是我在劝花姐不要跟黑瞎子下墓，他都洗干净手多少年了，”秀秀不由分说地用力戳了戳我的胸口，“他这次下墓也是为了帮你找解药。”
我像是听到了一声平地惊雷，顿时便炸得魂不守舍了。
“说是能治你的肺，但是风险太大，所以也给了黑瞎子很多钱，”秀秀沉下声音说道，凝重的神色让我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要不然我为什么会跟你说让你劝劝花姐，因为他这是不要命的付出。”
胖子他们抬杠的声音在我耳边不断的环绕，放大，最终消散。
我没有再过多的思考，转身便往门外有去。
“你要去哪里？”秀秀的语气明显有些着急。
“去我该去的地方。”我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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