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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扬机场。

“通报：塔台林染多次请假，轻视岗位职责，给予警告处分！”

林染被航司通报处分了，还是她男朋友厉司寒亲自下达的文件。

休息室内。

厉司寒作为机长，正在做起飞前的准备。

见林染进来，他微微蹙眉：“有事？”

林染点了点头：“关于通报的事……”

“你多次请假是事实，需要我调行政记录给你看？”

厉司寒厉声打断了她的话，语气里的不耐戳的林染心尖刺痛。

他不知道，她请假是因为弟弟得了很严重的病，现在还在医院治疗。

父母早逝，能照顾弟弟的就只有自己。

出神间，厉司寒的声音再次响起：“林染，你既然选择了做塔台指挥员，就该明白你身上担负的是整架飞机以及全机上百条人命。”

“不管什么原因，现在，此刻，你都不该出现在这儿！”

说完，他拿着黑色大衣径直越过林染离开，连眼神都没分给她半点。

门板重重的拍在墙上，发出震耳的声响。

林染身子跟着一抖，喉咙里不可抑制的漫起苦涩。

她只是想给他一个解释，他们三年前于机场相识，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对塔台的敬畏与尊重！

但不可否认，厉司寒是对的。

至少此刻，飞机起飞前，她都应该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林染调整好情绪，转身去往塔台。

“塔台，南岭5352准备就绪，请求起飞。”

耳麦内，厉司寒的声音一点点传入她的耳中。

林染盯着屏幕上的相关数据，缓缓发布指令：“塔台收到，02跑道，允许起飞。”

“收到。”

随着厉司寒声音落下，飞机缓缓上升。

林染抬起头看着透明的穹顶，南岭5352的机身擦着白云飞过，渐渐消失在视线中……

直到第二天中午，厉司寒才返航。

而等林染忙完手里的工作，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她匆忙去休息室找厉司寒，却被告知，他已经离开。

回家的路上，林染脑海里满是昨天那场几乎是男人单方面的斥责。

她知道两人之间有误会，也想把一切都解释清楚。

抱着这个想法，林染开门走进去，却看到厉司寒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正准备出门。

她下意识的脱口问：“你去哪？”

厉司寒神色淡漠：“航司聚餐。”

林染愣了下，连忙从包里拿出手机，就看到公司群里的消息。

眼见着厉司寒已经朝外走去，她也急忙跟上。

车上，气氛安静到尴尬。

林染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片刻后，打破了沉默。

“阿寒，等聚餐结束，我们聊聊好吗？”

“嗯。”厉司寒态度依旧淡漠。

但他肯定的回答，还是让林染的心安稳了下来。

三十分钟后，绿野会所。

厉司寒和林染刚进入包厢。

同塔台的好姐妹李冉就凑了过来：“染染，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我刚刚在停车场遇到个和你长相，风格都特别像的女生，差点认错！”

林染不以为意，毕竟李冉性格大大咧咧的，认错自己也不是第一回了。很正常。

李冉见状还想再说什么。

包厢的门却被推开。

林染跟着众人转头看去，正对上门口的那抹倩影。

与此同时，李冉的声音也在耳边响起：“我刚刚遇到的那个就是她！染染，是不是和你特别像？！”

林染没说话，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只见女人的视线在包厢内巡视了一圈，定格在厉司寒身上。

紧接着她走到男人身前，俯身吻上他唇：“好久不见，我亲爱的……男朋友。”

第2章

一句话，让林染愣在了原地！

而厉司寒只是轻轻推开了面前的女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宋媛顺势圈住他的胳膊：“刚回来，我可是为了你千里迢迢赶回来的，感不感动？”

亲昵的话语刺痛了林染，似有无数蚂蚁在啃噬心脏。

她忍不住看向厉司寒，等着他的反应。

可男人却径直拉着宋媛的手走了出去。

林染被丢下了，厉司寒当着众人的面，丢下她和别的女人离开？

周围人看来的目光有嘲笑，有讥讽……如潮水般深深席卷着，几乎要将她溺毙。

李冉充满担忧地小声的在耳边响起：“染染，这到底怎么回事啊？那女的谁啊？”

林染望着那扇还在摇晃的门，苦涩开口：“我……不知道。”

后面李冉又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只是不断望向那扇门，坐立难安。

许久之后，厉司寒还是没有回来。

林染等不下去，和李冉说了声，便起身离去。

出了包厢，她顺着走廊一直往前走，找寻到了厉司寒的身影。

月光下。

厉司寒和那个女人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有说有笑。

这一幕，再一次刺痛了林染的心。

越走近他们，恐慌和不安的情绪就在她心底慢慢放大。

突然，宋媛视线扫过来，恰好看到了林染。

她眼底闪过一抹嫉妒，随后对厉司寒柔声说：“司寒，你比我清楚，你和林染在一起只是因为她和我相像。”

“她根本就是我的替身。”

宋媛语气笃定，如一把刀狠狠插进林染心里。

更让她脸色发白的，是厉司寒的沉默。

这一刻，林染再无法待下去，转身逃跑。

直到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才无力的停下，蹲下身抱住自己。

夜风呼啸吹着，冷的人直打颤。

电话突然响起，林染拿出手机，是厉司寒发来的微信：“你人去哪儿了？”

她呆呆地看着，冻僵的手指悬空在屏幕上，犹豫再三，也打不出一个字。

此时此刻，林染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厉司寒，却又无处可去。

最后只能随便扯了一个慌：“机场同事和我换了班，晚上不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回完这句话，她按灭手机，去往了机场。

乘坐电梯上了塔台。

林染透过透明的穹顶，望着一片漆黑的天空，陷入了回忆。

大学毕业后她就来到了云阳机场，也在这里，她遇到了厉司寒。

那天阳光明媚，身穿机长制服的厉司寒带领着机组人员登机飞行。

恰逢有人叫他，回眸间，男人逆光而站，肩上的机长肩章反射着光。

也就是这一眼，她爱上了他，至此三年的视线里，每一处都是他。

那么美好的初遇，怎么就走到今天这般呢？

林染想不明白，突然，身后响起道脚步声。

紧接着，厉司寒的声音响起：“这就是你说的换班？林染，你什么时候变得嘴里没有一句真话！”

又是一样的责骂与斥责！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厉司寒甚至连问都不问一句，就给自己下了审判！

一直压抑的情绪被鼓动着翻涌。

林染忍不住反问：“那你呢，你就没有骗过我吗？今天那个亲你的女人和你是什么关系？”

闻言，厉司寒面色一变。

随后只是轻描淡写的开口：“宋媛是我邻居家一起长大的妹妹，你别胡搅蛮缠。”

林染指尖紧攥到发白，他还在骗她！

她再也忍受不了，红着眼嘶声戳穿：“是！妹妹！拿我当替身的妹妹！”

第3章

厉司寒愣了下：“你都听见了？”

塔台四周的射灯打过来，刺得林染眼尾发红。

刚刚的喊声似乎已经用尽了她的力气：“我不该听见吗？”

厉司寒报以沉默，片刻后沉声重复：“我说了只是妹妹，你爱信不信。”

扔下这话，他转身离开。

林染站在原地看着厉司寒冷漠的背影，他又一次把她丢下了。

……

这之后，厉司寒就再没联系过她。

林染也把全部的心神都放在工作上，以此来麻痹自己的神经，不去胡思乱想。

12月5日，天晴。

玻璃窗外，厉司寒驾驶的南岭5352架飞机正在缓缓升空。

林染瞧着，有些失神。

“塔台，南岭5352接到通知，机上有受伤小孩需立即下机进行治疗，请将飞机拖回。”

耳机里厉司寒的声音响起，林染倏然回神：“塔台收到！”

回复完，她请示主任后得到允许后，开始下达指令。

“南岭5352，地面风45度，6米每秒，05跑道，允许拖回廊桥，二次开门。”

舷窗外，繁星满天。

计划起飞时间已过，林染看着厉司寒驾驶的南岭5352重新落回机场。

一分钟后，两名医生抬着担架将那名受伤的小孩送上了救护车。

厉司寒也驾驶着南航5352再一次开启航程。

听着耳麦里男人清冽的声音，林染第一次在工作时，没忍住自己的私心。

“南岭5352，祝平安顺利。”

说出这句话，林染呼吸都慢了半拍。

随后就听到厉司寒的话：“收到，谢谢。”

虽然疏离，却是他们冷战以来唯一的破冰对话。

林染轻轻摘下耳麦，同事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在机场工作这么久，我还是头一次遇到已经滑行的飞机，为了送乘客又回来的。”

闻言，林染下意识的说出了刚和厉司寒在一起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人的生命是第一位，立下的所有规矩，在生命面前都会无条件让路！”

同事赞同的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但是起飞又迫降，再重新起航，这一串操作对于机长来说，是生理心理的双重考验。”

“还得是你家厉机长，就是帅！”

林染与有荣焉，浅浅露出一抹微笑。

凌晨两点，林染值班完回到家。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都还是机场那一幕。

那架起飞又折回的飞机，还有机舱驾驶室里做下这个决定的厉司寒！

林染拿过手机看着屏保上两人的合照，过往的那些甜蜜时光和连日来发生的种种争吵，在脑海内交互涌现……

搅得她脑中一团乱麻，竟有些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又是真的厉司寒！

明天还要工作，林染干脆关掉手机，不再多想。

第二天中午，她刚踏入机场。

同班次的好友李冉就凑过来关心：“上次那个事，你和厉司寒聊过了吗？”

林染知道她问的是宋媛。

她沉默很久后，还是决定相信厉司寒的解释：“司寒说只是他邻居家的一个妹妹。”

李冉眼里一片复杂，随后拿出手机给林染看——

“即日起，宋媛正式加入云扬航空，主要负责厉司寒的航线塔台工作！”

公告上的内容如刺扎进眼里，林染脸色骤然苍白。

李冉看在眼里，不免心疼：“染染，现在你还相信厉司寒那套说辞吗？”

林染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许久，她才咽了咽喉咙，苦涩开口：“你先去塔台吧，我有点事。”

说完，就快步朝着厉司寒的休息室跑去。

刚要敲门，一道女声从门内传出：“阿寒，你打算什么时候履行婚约娶我啊？”

第4章

厉司寒和宋媛有婚约？！

林染只觉得心口像破了个大洞，呼呼灌着冷风。

她再也听不下去，一把推开门——

林染视线死死的定在厉司寒身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抖。

“你们……有婚约？”

厉司寒眉心紧皱，对宋媛说：“你先出去吧。”

宋媛有些不愿，但看了眼林染后，笑着点头：“好，我在飞机上等你。”

便走了出去。

办公室的门轻轻关合。

厉司寒才重新看向林染，开口回答：“小时候父母定的娃娃亲而已。”

是真的！

林染神色一黯：“那为什么上次你不把这件事告诉我？”

“没必要。”

说这话时，厉司寒语气是那么淡漠。

林染心里一冷，只觉得刚刚还在李冉面前替厉司寒解释的自己，可怜又可笑！

她一步一步来到厉司寒面前：“婚约没必要，宋媛空降负责你的所有航线也没必要。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有必要的？”

厉司寒有些不虞：“那只是工作安排。”

林染望着眼前的男人，从心底感觉到疲惫：“厉司寒，你觉得我们的恋人关系还有必要继续吗？”

厉司寒眼神一凛：“林染，你又发什么疯？！”

分手。

这两个字在林染喉咙里哽了又哽，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最终，她只能红着眼眶，狼狈逃离。

回到塔台，林染将有关厉司寒所有航线的资料全部整理好交给李冉，让她帮忙对接。

然后便投入到其他航线的工作中。

一直到医院打来电话，提醒缴费。

林染才想起最近发生了太多事，自己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去看望过弟弟。

下班后，她直接赶去了市医院。

病床上，正在看书的林宇看到林染，打趣道：“姐，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呢。”

闻言，林染有一丝愧疚：“对不起，姐姐最近太忙了。”

“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

林宇笑着拉过林染在病床旁坐下。

姐弟两个闲聊着，但多半是他说，林染听着。

但即使如此，林宇还是发现了她的情绪不佳。

“姐，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没有……”林染下意识否认，不想他担心。

林宇不信：“是不是因为你那个男朋友？你们是不是闹矛盾了？”

他很早之前就知道姐姐谈了恋爱，可这么久，自己却没见过那个人一面……

林宇虽然不喜欢素未谋面的姐夫，但还是劝道：“姐，有误会就要马上解决，否则拖着拖着，感情就淡了。”

一句话，戳中了林染心底的痛处。

有误会就要马上解决，可自己和厉司寒之间……不是误会。

她眼神黯了黯，但转瞬就扬起笑，跳开话题说起了别的。

回到家里，天已经黑了。

厉司寒正在书房查资料。

她站在门口，想了想弟弟说的话，决定还是要去找他把话说明白。

林染定了定心神，敲门走进去。

听到响动，厉司寒抬头看来：“有事？”

林染抿了抿唇，开门见山：“你会履行和宋媛的婚约，娶她吗？”

厉司寒嗓音平淡：“不会。”

一刹那，林染一直悬着的心落回了实地。

接下来的话，好像也有了出口的勇气。

她紧攥着汗湿的手心，再问：“那你会娶我吗？”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厉司寒眼里没有丝毫情绪。

就在林染撑不下去，想要溃逃时——

厉司寒的声音在书房响起：“林染，我们结婚吧。”

听到这句话，林染整个人都愣住了。

厉司寒这是在向自己求婚？

喜悦和激动在心里慢慢流动，她眼眶微微湿润，刚想说：“好。”

厉司寒却提前开口：“前提是你辞去塔台的工作。”

第5章

这句话犹如一盆凉水，将林染从头到脚淋得彻底，冷到彻骨！

她不敢相信：“你提结婚……就是为了让我辞职？”

厉司寒态度冰冷：“你最近种种幼稚的表现，都证明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塔台工作者！”

“你被开除是早晚的事，我是在帮你做出正确选择。”

说完，男人起身离开，独留林染一个人站在原地。

书桌上的台灯泛暖，越发衬得窗外夜色浓漆。

许久之后，林染迈着僵硬的脚回了卧室。

床上，厉司寒早已闭眼睡熟。

她小心翼翼的躺到另一侧，借着月光描摹着男人分明的轮廓，鼻间却不住泛酸。

但最后，她只是翻身背对着厉司寒，将哭噎死死压在喉咙里，不敢漏声……

翌日。

林染醒来时，身旁早已不见了厉司寒的身影。

她眼神微黯，但很快就打起精神去往机场。

塔台。

林染将冰镇咖啡一口喝下去，冰凉的咖啡划过食道，过低的温度冻得她胸腔发凉。

她是塔台管制员，负责空中交通指挥，必须保证在岗的每一秒都清醒。

“滋！”

“塔台，南岭5352准备就绪，请求起飞！”

耳麦里传来厉司寒低沉清爽的声音，林染这三年听了无数遍，下意识想回复。

对讲机内先一步传来另一道清脆的女声：“塔台收到！南岭5352准许起飞，祝飞行顺利！”

是宋媛。

林染也是这时才反应过来，厉司寒的航线已经换人了，不再是她专属负责。

耳麦里，宋媛和厉司寒还在对话着。

她却无法再听下去，抬起僵硬的手关闭了这条航线连音……

转眼，到了下午交班时间。

林染正要离开，宋媛却将她拦住：“有时间吗？聊聊？”

林染没有拒绝。

塔台连廊上。

两人站在透明窗前，看着远处一架又一架飞机起起落落，奔赴各自的航程。

“我三年前出国，阿寒便找了你。我们俩的相像之处不用我说，你心知肚明。他不爱你这件事，你也清楚。”

宋媛的目光里满是同情：“林染，和阿寒分手吧。这样对你，对他，对我都好。”

林染明白她说这些，无非就是在告诉自己是她的替身。

这些天，她已经从各个方面窥见了这个事实。

林染攥紧了手：“宋小姐，司寒说你只是他邻居家的一个妹妹。更何况他昨晚向我求了婚，我们马上就是夫妻了，还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么无聊的事。”

她选择用昨晚不堪的那幕，来维持自己此刻的体面。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说的就是自己吧？

她自嘲着，不再去看脸色难看的宋媛，径直离开。

林染漫无目的的在机场里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机场的一个花园。

这里是她与厉司寒的秘密基地，但他们好像已经很久都没有来过了。

林染坐在台阶上，想了很多。

和厉司寒在一起的这些年，好像一直是自己在付出，先表白的是她，庆祝纪念日的是她……

厉司寒似乎永远都是在被动的接受。

黑幕降临，星空爬满了夜空。

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有答案的问题却像有了决定。

她深爱着厉司寒，但塔台这份工作更是她喜欢并愿为之付出一生的职业，她不想放弃。

林染拿出手机，给厉司寒发去了短信：“我不会辞职。”

发送成功的一瞬，一直梗在心里的大石好像消失了般。

她重重的呼了口气，起身打算回家。

结果没等迈开步子，手机却先一步响起。

是厉司寒打来的电话！

第6章

屏幕上，厉司寒的名字不断闪动。

林染看了很久选择接通。

“你想好了？”厉司寒直接发问。

林染喉咙哽了哽：“嗯，想好了。”

话落，电话里一阵沉寂。

夜风吹拂。

林染的心在安静中慢慢下沉，莫名的，她感到了一丝丝不安。

她握紧手机，试图商量：“你知道塔台对我的意义，我真的不想……”

“分手吧。”

厉司寒轻飘飘的两个字顺着电流声传到耳朵里，震麻了林染整个身体。

林染不敢相信，昨晚提出结婚的人，怎么今天就能轻易改口说分手！

更何况厉司寒从来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除非……分手这件事他已经想了多久。

想到这个可能，林染嗓子一片干哑的疼：“为什么？”

厉司寒静默了一会儿，沉声回：“婚姻和恋爱不一样，总要有人为家庭取舍。”

这句熟悉的话让林染一下子回到了三年前，那时他们刚在一起没多久，她还是厉司寒的副机长。

但很快，都变了。

想到后来的种种，林染越想越委屈，拔高了音量：“可为什么要取舍的又是我？”

“三年前，你说情侣留在一个机组避免不了争执，让我从机长退到幕后做塔台，还不够吗？”

她嘶声质问着，得到的只有沉默一片。

漫无边际的宁静中，林染的一颗心也慢慢死去。

许久之后，她闭上了眼，任由滚烫的泪划过脸颊：“那就分手吧！”

林染亲手给自己这场无疾而终的爱情画上了句号。

这一夜，她躺在床上，不曾入眠。

之后几天，两人再没有联系。

三天后。

林染站在机场荣誉墙前，望着刚刚粘贴上去的厉司寒的照片，有些失神。

这是继分手后，她第一次知道男人的消息。

“林染，恭喜啊，你家厉机长荣获最佳机长哦，好帅啊！”

“对了，你们都谈了三年了，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

周围同事的祝贺和问询声袭来。

林染蜷着手，心底涌上一阵阵涩意。

她挣扎了很久，轻声告知了所有人事实：“我们……分手了。”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怔。

林染不想多谈，强装镇定挤出一丝释怀的笑：“塔台还有事，我先走了。”

话落就要离开。

不想转身正好对上几步外厉司寒的目光。

他身上还穿着机长服，行李箱立在一侧，明显是刚结束飞行。

四目相对，林染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刚刚的话，他应该都听见了吧？他会说什么吗？

胡思乱想间，厉司寒的臂弯处突然挽上来一双手。

紧接着，宋媛站定在男人旁边：“阿寒，我爸妈和厉伯父厉伯母都已经到饭店，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他们刚分手，厉司寒和宋媛的双方父母就要见面了。

真快。

林染压下泛起的苦涩，率先迈步离开。

厉司寒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想到她刚刚澄清两人关系的那些话，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闷。

夜色冷寂。

林染回到了和厉司寒的家，看着空荡荡的房间，眼神落在两人的合照上。

照片上，她和厉司寒脸上都挂着大大的笑容，那么相爱又甜蜜……

林染眸底的光微微浮动，她一次次将相框拿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扔进了垃圾桶——

“啪！”

相册的玻璃发出碎裂的脆响，像是心碎……

之后，林染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尽数收拾好，起身就走。

不想刚到门口，厉司寒正好推门走进。

相顾无言，空气中都弥漫着尴尬。

厉司寒看着她身旁的行李箱，明白了什么。

他心里无端升起些不悦：“在一起三年，你就学会了逃？”

男人话里的烦恶那么明显，如针刺进林染的心。

她握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与你无关。”

话落，就要越过他离开。

厉司寒却一把抓住了她胳膊不放。

僵持间，林染的电话急声响起。

接起后，陌生男音传来：“林女士，您弟弟林宇病情急剧恶化，正在抢救，请尽快赶来医院！”

第7章

林染脸色顿时煞白，颤抖的手险些握不住手机。

“好！好！我马上来。”

她慌张得语无伦次，一把甩开厉司寒的手，拦车赶去医院。

厉司寒站在原地，想到她苍白的神情，鬼使神差的驱车跟了上去。

普仁医院。

急救室外，林染焦急的等待着，在心里不停地祈祷，希望弟弟平安。

厉司寒将她的担忧看在眼里，沉声开口：“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有个弟弟。”

对上男人那双没有丝毫温度可言的黑眸，林染心中一阵疲惫。

“你也没有问过我不是吗？”

“我知道你父母的喜好，你的习惯，甚至你家里的亲戚。可是厉司寒，我们在一起三年，你有主动关心过我一句吗？”

她没有歇斯底里，只是平静的问着。

这样的林染让厉司寒呼吸一滞。

林染没察觉他的异样，她只是望着急救室上猩红的手术灯。

许久后，空旷的走廊里响起了她的声音：“我父母都是无国界医生，七年前因为一次救援意外牺牲，从那之后就只剩下了我和弟弟两个人相依为命。”

“他从小就有先天性心脏病，前不久在学校晕倒，我才知道他病情加重了，我之前请假也是因为要照顾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告诉厉司寒这些，只是觉得再不说出来，她就要扛不住了！

厉司寒听着心中泛起一点涟漪，但很快就消散。

这时，急救室灯终于显绿，医生陆城从里面走出来。

“陆城哥，我弟弟怎么样？”林染一把上前抓着陆城的手臂，忧心忡忡。

陆城是她父亲的学生，也是普仁医院心外科的主任医师。

“病人暂时没有大碍，不过他的心脏器官功能正在失效，血管堵塞，再加上之前导致的心衰，现在是晚期，恐怕……”

“什么叫之前就导致的心衰？”林染听到了其中的关键词，急忙问道。

陆城愣了一下：“小宇没告诉你吗？他三年前就已经查出来心衰了！”

这句话犹如巨石重重砸在林染心上。

此刻，她克制了一夜的情绪，终于没忍住，化作眼泪尽数涌了出来！

林染一直以为自己对弟弟足够关心，可现在才发现，她竟然连小宇的病情都不了解！

病房内。

林宇到现在还没醒。

林染坐在床边，手握着林宇泛凉的手，眼眶泛红。

厉司寒站在门外，看着面色憔悴的女人，最终还是没有进去，转身离开……

天边渐渐地亮了起来。

林宇的情况慢慢稳定。

林染松了一口气，想起塔台的工作，连忙拿出手机向航司请假。

却被领导告知厉司寒已经替自己请好了。

挂断电话后，她看着通讯记录第二位上厉司寒的名字，想了想，还是给他发去短信：“谢谢。”

如往常一样，这条消息依旧像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林染把手机放回口袋，一抬头，才发现林宇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

“小宇，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姐去叫医生。”

林染激动的看着弟弟，眼眶瞬间湿润。

林宇刚醒来还是很虚弱，但还是用力握住她的手：“姐，你别哭，我没事。”

他安慰着林染，心里却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病有多严重。

他不怕死，只是放心不下姐姐。

林宇紧握着林染的手：“姐，你把姐夫带过来吧，我想见见他。”

说话间，挂在他鼻间的呼吸器蒙上层白雾，越发衬得他脸色苍白。

林染没办法说她和厉司寒已经分手的事，怕他担心。

最后只能点头应下。

九月的天，温度尚暖。

林染本想给厉司寒打电话，但又怕他不接，便去了机场。

停机坪。

厉司寒一身机长服，和林染三年前初见时看到的他相比，好像没有一点差别。

“找我什么事？”厉司寒开口打破了安静。

林染回过神，轻声开口：“可不可以请你假装一下我男朋友，去见见我弟弟？”

厉司寒没有说话。

林染怕他拒绝，着急解释：“你放心，只是假装，我不会缠……”

“可以。”厉司寒打断了她的话，给出了回答。

林染没想到他会答应的这么干脆，等反应过来想要感谢时，男人已经往外走了。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医院。

病房里。

林宇和对厉司寒说了很多话，他也都一一回答。

林染坐在一旁看着，视线不由落到厉司寒身上。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该多好……

厉司寒察觉到她的目光，疑惑看来。

林染摇了摇头，轻声开口：“小宇，司寒机场还有事要忙，你也该休息了。”

林宇乖巧的点头，随后牵过两人的手，叠放在一起。

他语气郑重：“姐夫，以后我姐就交给你了，照顾好她。”

手背上覆盖的大手，掌心温暖，烫得林染一下子红了眼眶。

她看着厉司寒，四目相对很久。

厉司寒收回目光，看向林宇：“好。”

第8章

听到这个字，林染死寂的心被注入了股暖流，也升腾上浓厚的感激！

至少、此刻，厉司寒的回答能让弟弟安心不少。

医院大门。

黑夜笼罩了两人，只有在路边微光的照射下，才能看清两人的影子。

林染看了身侧男人，再次开口道谢：“今天，谢谢你。”

厉司寒顿了两秒，对于女人的再次感谢，他莫名觉得心中有些膈应。

“除了谢谢，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林染愣了下：“什么？”

厉司寒沉默了会儿：“没什么。”

他松了松领带，提醒道：“机场那边我会出面说明你弟弟的情况，但你不可能一直这样请假下去。”

“我明白。”林染轻点了点头，她只是还没做好决定。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厉司寒见她没有再开口的意思，道别后上车离开。

林染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在夜色中，夜风冷冷，吹走了她身上最后一丝温暖。

……

之后的时间里，林宇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两只手背都被针管扎得发乌。

林染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起初刚做化疗的那些日子，林宇还会装作无事的样子：“我真的没事，就有一点点疼，现在已经不疼了。”2

可现在……

他痛到恍惚，嘴里一遍遍的喊着：“姐，我好疼，好疼……”

林染紧紧抱着他，听着他像小时候一遍遍的喊着“姐”，恨不得自己去替他受这份疼！

可最后，她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一遍一遍拍着弟弟的背：“不疼，姐陪着你，一会儿就好了，姐一直陪着你……”

这一刻，重重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林染的心就像被人用刀割开一样，四分五裂……

后来，她实在看不下弟弟这么疼，求了医生给他打了止痛针，林宇才渐渐的睡了过去。

病房外。

陆城看着满脸倦色的林染，叹了口气：“小染，下次小宇化疗你还是避开吧。化疗越到后期会更疼，止痛针也不能一直打，今天的情况是常态，你受不了的。”

林染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望着林宇苍白消瘦的面颊，摇了摇头。

“小宇他离不开我，我得陪着他，陆城哥，他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话说到这儿，陆城也没办法再劝，只是拍了拍她肩膀：“会好的。”

但这只是一句无用的安慰，他们两个都心知肚明……

陆城离开后，林染收敛好低落的情绪，刚要进病房。

手机却先一步响起，是闺蜜李冉发来的信息：“小染，主任让你来机场一趟。”

林染怕有什么急事，将小宇托付给护士帮忙照顾，就匆忙赶去机场。

主任办公室。

主任神情严肃：“小林，我知道你家里有困难，但塔台的重要性你比我清楚，你跟我说句实话，到底还要请假到什么时候？”

林染也不知道，只能沉默。

主任看在眼里，放缓了语气：“我也不是要辞退你，家庭和工作总有一方要吃些亏，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林染点了点头，哑声道：“谢谢主任。”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后，林染担心弟弟，直接打车回了医院。

不想刚靠近林宇病房，就看到穿梭在屋内，来来回回的医护人员，

她心中一阵不安，想要进去，却被护士拦下：“病人正在抢救，家属在外面等。”

林染紧紧抓着护士的手，嗓音发颤：“救救小宇，求求你们……”

护士点了点头：“放心！”便进入病房，关上了门。

林染站在病房外，透过细窄的玻璃望着林宇。

他瘦弱的身体，随着心脏起搏器一下一下从床上弹起，可床旁心电监护仪上始终保持着一条直线！

林染的心不断下沉，身体不自觉发软。

她手死死扣着门框，维持着不让自己倒下。

半个小时后。

陆城肩膀低垂着从病房走出，对林染说：“对不起，我尽力了。”

第9章

林染茫然的看着陆城，像是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她看着撤仪器的医护人员，呆呆问：“怎么不救了？小宇他还活着，你们怎么就不救了？！”

陆城看她这样，也跟着红了眼：“小染，小宇他……走了。”

林染身子一颤，眼泪刷一下从眼眶涌出：“走了……”

她看着陆城，视线越过他路过被盖上白布的林宇身上。

那白布真刺眼呀，刺得她心里疼。

林染浑浑噩噩的走进病房，颤抖的双手轻抚着林宇消瘦的脸庞：“陆城哥，你知道小宇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吗？”

她轻声问着，也不等陆城回答，自己说出了答案：“他说：拜托厉司寒好好照顾我！”

“可明明……该是我照顾他！爸妈把他交给我，我却连他得病都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陆城听着，安慰的话梗在喉咙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轻轻的将人抱在怀里：“小宇最爱你这个姐姐，他不想看到你这样的。”

闻言，林染再也忍不住，无力的跪在地上，失声痛哭……

林染给林宇办理好死亡手续后，一个人坐在长椅上，脑袋里全都是陆城的话。

“染染，小宇是因为受了剧烈刺激，导致突发心梗。”

他一个人在病房，怎么会受到刺激？

林染想不明白，起身去了监控室，却没想到会在画面里看到宋媛！

监控没有声音，林染只能看到她不断张合的嘴，以及弟弟紧捂着心口，随后医护人员冲进来的景象……

是宋媛害死了弟弟！

意识到这一点，林染直接去了机场。

机长办公室。

宋媛正在和厉司寒说着什么。

林染一把推开门，直直朝着宋媛走去：“是你！是你害死了小宇！”8

林宇死了？

厉司寒有一瞬间的震惊。

宋媛则是心虚的躲在他身后：“你……你胡说什么！”

这一声，让厉司寒回过了神。

他伸手拦住情绪激动的林染：“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什么误会？！”林染一把甩开他的手，红着眼告知，“是她去医院找小宇，害死了他！”

厉司寒见宋媛被吓到，不自觉脱口而出：“你弟弟身体本来就不好，可能只是意外，小媛正好赶上。”

意外。

林染想到监控里的一幕幕，自己甚至都没赶上见小宇最后一面！

而如今自己曾经深爱过的男人，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轻易的站在宋媛那方，替她辩解！

她的一颗心，瞬间支离破碎，沉到了寒潭谷底，一片冰凉。

林染笑了，可眼里却噙满了泪花。

随后，她用力扯掉脖子上男人三年前送给自己的项链，狠狠砸在了他身上。

“厉司寒，我们彻底完了。”

话落，转身离开，没有一丝犹豫。

厉司寒看着脚下的项链，和她离去的背影，心突然往下坠了坠，突然有些空落感……

……

三天后，城郊墓园中又多了一块墓碑。

林染将弟弟葬在了父母的旁边。

她跪在墓碑前，看着碑上父母和弟弟的黑白照片，眼泪又一次浸湿了眼眶。

“爸，妈，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小宇。”

林染努力地稳住声音，一句一句忏悔着。

她拼命地告诉自己不能哭，因为就算哭了，闹了，也再也没有人会疼她了！

寒风瑟瑟，老天爷似乎也感应到她的悲凄，空中下起了绵绵雨雪。

林染不由想起陆城那些愧疚的话语。

她知道医生不是神，他也没有办法跑到死神的前面。

她只是怪自己，要是那天她没离开就好了，宋媛就不会去医院刺激到小宇，她的弟弟也不会就这么离开……

该死的人，其实是自己才对。

林染自弃的想着。

几步外，厉司寒缓缓走上前，将手中的白菊花束放在林宇的墓碑前。

做完这些，他将手中的黑伞放到林染手里，替她遮去风雪。

女人眼里一片悲凉，灼伤了厉司寒的眼。

他垂在身侧的手无端握紧：“我来，是替宋媛给你道歉。”

林染本来不想在此处与他争吵，怕扰了父母和弟弟的安宁。

可此刻听到这句话，还是不免情绪激动。

“你凭什么替她给我道歉？还是你觉得道歉有用？一句道歉就能让我弟弟活过来！”

厉司寒被噎住，眼中的复杂被冷冽取代：“人死不能复生，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林染压不住情绪，嘶声喊道，“厉司寒，那下面躺着的是我的亲弟弟，难道我连恨宋媛的资格都没有吗？”

她双眼通红，里面涌动的恨意让厉司寒骤然失语。

最后，只扔下一句：“节哀。”就匆匆离去。

林染站在原地，撑伞的手无力垂下，任由风雪将她掩埋……

第10章

夜色深沉。

路灯下，飘落的雪花都被染黄，晕上几分暖意。

林染却感觉不到，她回到了和厉司寒的家。

屋内一片黑暗，没有人在。

一切都还停留在她决定搬走的那一天。

垃圾桶里碎裂的合照，之前收拾好的箱子也还停放在门口，上面积攒了一层的灰。

林染静静看着，最后伸手拉过上次没有带走的行李箱，转身离去。

再也没有回头……

另一边，机长休息室。

厉司寒脑海里都是林染那悲凄的眼神，心里后知后觉升起些异样。

这时，宋媛推门进来：“阿寒，阿姨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去了？你还好吧？”

厉司寒抬眼看她，眼里满是探究：“宋媛，林染弟弟的死，和你有关系吗？”

“没！没有关系。”宋媛目光躲闪，吞吞吐吐。

厉司寒瞬间就明白了，一双黑眸冷意十足：“宋媛，那是条人命！”

宋媛被吼的眼圈一红：“你吼我干什么？！我又没说错！”

“林染本来就要被辞退，和你也早就分手了，是她不知好歹，还用弟弟的病骗你陪她演戏，她要是早说实话，她弟弟也不会死！都是她的错，和我有什么关系！”

厉司寒听着这些，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胀痛。

宋媛是没说错，但如果不是她，林宇也不会受刺激……

想到那天在墓园时林染的质问，厉司寒有些心慌。

他按了按心口，不再看宋媛：“你出去吧！”

宋媛也有些生气，转身就走。

厉司寒坐在椅子里，望着窗外浓稠的夜色，想要联系林染。

可转念又怕她还没从林宇的离世中走出去，也怕自己再说错些什么刺激到她。

最后只能歇了心思。

雪，下了一整夜。4

翌日，林染来到塔台办理离职手续。

主任办公室。

她把工牌放到桌上：“感谢您这三年的教导，往后您多保重身体！”

年近半百的主任摘下老花眼睛，看着她胳膊上的黑布，叹了口气：“不能留下来吗？”

林染摇了摇头。

云扬机场是她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她曾以为自己会一辈子都在这里。

可惜，事不由人。

林宇的死，和厉司寒之间的种种，是林染永远跨不过去的心槛。

主任见状，也知道劝不动她。

他起身来到林染面前，拍了拍她肩膀：“小林，你还年轻，要朝前看。”

“云扬塔台……永远有你的位置！”

酸涩一下子袭上了眼眶，林染猛地吸了口气，平复情绪：“谢谢您，再见。”

走出主任办公室，她站在透明的玻璃连廊前，俯瞰着整个云扬机场。

蓝天白云，飞机顺着跑道起飞或降落在机场。

她视线停留在厉司寒驾驶的“南岭5352”航机上，默默在心里说了一句：“再见，厉司寒。”

随后深吸一口气，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这时，脚下突然一阵摇晃。

紧接着，就传来同事的大喊：“快跑，地震了！”

林染愣了下，望向玻璃窗外，停机坪上，数不清的乘客正在下机，登机……

死亡面前，所有人都恐惧，疯狂的朝着楼下奔去！

拥挤的人潮中，林染来不及细想，逆着逃跑的人群，朝着塔台总控室跑去。

机场还有大量乘客，飞机也要起降，如果总控室没有人看着……

林染不敢去设想那个结果，只能加快脚步冲进塔台总控室。

总控室内。

林染刚进来，就撞上往外跑的宋媛：“你要去哪儿？！”

“地震了，我不跑难道还在这儿等死吗？！”宋媛说完，就往外跑。

林染伸手将人拉住，试图劝：“你是塔台的工作人员，机场还有那么多飞机和乘客还没疏散，你不管了吗？”

“他们是死是活跟我有什么关系？要不是为了阿寒，你当我愿意来塔台受这种罪！林染，你想死，别拉着我！”

宋媛一把推开她，快步跑了出去。

脚下本就在晃，林染没站稳，磕在墙上半边身子都发麻。

林染没想到今天看守塔台的人是宋媛，更没想到她会临阵脱逃！

这时，一双满是皱纹的手将她扶起：“小林，你没事儿吧？”

林染看去，就瞧见塔台安控室的负责人李雨：“李姐，你怎么在这儿？”

李雨四十多岁了，是一名资深的塔台管控员，也是林染刚进到塔台工作时带她的师父。

可她今天不是该在家里调休吗？

“这是我的岗位，我不在这儿在哪儿？”李雨将林染往外推，“行了！这里有我，你快走吧。”

林染却按住了她的手：“我留，你走！”

话音刚落，突然一阵剧烈的摇晃，连带着屋内的桌椅柜子都发出“轰轰”的震动声。

林染和李雨两个人相互扶持着，才在晃动中勉强站稳。

事态危急，李雨语气严肃：“小林，这场地震原因不明，震级不明，很有可能死在这儿！你不要在这种时候瞎逞英雄！再说你不是已经辞职了吗！快走！”

林染摇头拒绝：“云扬机场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在这里我做过机长，愿意调到塔台，也是因为我真心热爱这一份工作！”

“我站在这里，目送着一架架飞机平安起飞落地，是我人生的意义！”

李雨一直以为林染不喜欢塔台，却没想到竟然如此热爱！

“李姐，我父母为了救人而死，我恨过他们，现在弟弟也没了，这世界上，只有我自己了！”

林染红着一双眼，声音沙哑却坚定：“你的女儿刚上初中，别让她成为我，走——！”

说完，她直接将表情震惊的李雨推向了逃生通道的滑梯！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刚刚发生的一切都被同步播放了出去。

第11章

短短几分钟，震感越来越强烈。

整个塔台控制室内桌椅柜子不断倒塌，砸落！

地动山摇中，林染死死抓着监控台面边缘，稳住身子。

随后拿起麦克风，正要打开连接所有飞机的公共频道时，陡然发现所有设备都开启着绿灯。

也就意味着刚刚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同步传给了无线电频道里的所有机长！

林染怔了一瞬，顾不上这些沉声开口：“这里是云扬塔台，这里是云扬塔台，因突发地震，请所有工作人员尽快疏离乘客，离开机场！”

“所有待降落飞机启动迫降模式，就近联系其他机场，重新降落。所有待起飞飞机迅速起飞，未登机乘客尽快离开机场！”

“云扬塔台将始终坚守岗位，直至最后一刻！”

屋内，倒塌声，碎裂声，不绝于耳，击垮着人的心理防线。

林染却始终死死盯着屏幕上各色的飞机航线，一架一架的指挥着，目送着他们平安离去……

彼时，厉司寒正在“南岭5352”的驾驶室里，等待起飞。

想到刚刚无线电里传来的一切，宋媛的逃跑，李雨和林染的坚守……

厉司寒从没想过，他以为不配作为塔台工作人员的林染，ггИИщ竟然是坚守到最后一刻的人！

她那些在危机时刻脱口而出的热爱与赤诚，颠覆了他心里一直以来的认定。

厉司寒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就像是被一只大手捏紧。

他声音低哑：“塔台林染，我命令你急速撤离！”

林染没想到厉司寒也会在，顿了片刻后，重新开口：“重复一遍，各机机长立即起飞撤离。”

“你们是机长，肩上担着的是全机上百名乘客和机组数十名同事的生命安危，请立刻按照航线起飞！这是命令——！”3

话落，地面突然一阵剧烈的摇晃，在地面上裂出一道巨大的鸿沟——

厉司寒知道自己此刻最该做的事，就是立即起飞。

可想到林染，他却怎么都按不下启动器。

理智与这种莫名的情绪拉扯着，像是要将人撕裂。

驾驶舱内，副机长沉声催促：“厉机长，快起飞！”

厉司寒转头看他，再往后看，是机组同事慌张的目光。

他握着启动器的手不断收紧，最后沉沉开口：“林染，我会回来接你，等我！”

等再见面，他要告诉林染自己从没想过要娶宋媛，他要将那些从前觉得没必要的事情通通说给她听！

抱着这个念头，厉司寒用力按下启动器，发动机声不断轰鸣，载着“南岭5352”飞向天际……

就在机翼离开地面的那刻，裂缝从下方蔓延，割裂了塔台！

巨大的轰鸣声穿透了机身，耳麦，清晰的传进厉司寒的耳朵里。

他慌张回头，只见高耸入云的塔台在这一刻像是被拦腰斩断。

总控制室所在的顶楼，不可抑制的朝旁倒砸而去——

“林染！”

厉司寒嘶哑的喊声透过断断续续的电流声在监控室内响起。

林染却无法回应。

她死死抠着因为地震晃动倒塌的柜子，想要稳住身子。

可整个人还是在天旋地转中，被狠狠的砸了出去！

背脊磕在碎裂的玻璃碎片中，一阵尖锐的疼痛。

死亡来临前的这刻，林染脑海中一帧一帧闪过了这二十几年的所有人生。

不得圆满的爱情，想留留不住的亲人，还有尚未懂事时对父母的不满与恨……

“人的生命高于一切。”这句父母曾言传身教，林染却因年少不懂的道理。

在这一刻，她终于清晰的领悟，也成了她生命最后一刻的箴言！

身下，失重感包裹着整个人不断下坠。

滚烫的鲜血从喉咙里涌出，滴落在地。

林染望着划过眼前天际的那架飞机，想到了厉司寒。

只可惜，她等不到他了……

重重砸在地上的那一刻，林染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拿出一家人的合照。

她仔仔细细看着照片上家人的笑容，最后将它紧捂在心口，缓缓闭上了眼。

人世间的面，见一面，少一面，她这一生都在和至亲告别……

“砰”的一声震天巨响——

世间只剩静寂。

死亡，从不放过苦难人。

第12章

轰隆——

大地一声巨响，烟尘遮住了天空。

厉司寒在飞机上扭头看向窗外，却什么都看不清。

一个小时后，“南岭5352”在临市急降。

厉司寒坐在驾驶舱内，透过舷窗目送着最后一名乘客安全下机，他将副机长赶下飞机，重新起航，就要朝云扬机场返回。

然而却被副机长阻止：“厉机长，现在地震情况不明，云阳机场跑道裂开，你即使飞回去，也无法降落！”

厉司寒知道，但想起自己最后那句没有得到回应的话，他心中莫名有股不安在蔓延。

“林染还在那儿等着我，我要回去！”厉司寒甩开他的手。

副机长闻言沉默了一瞬。

逃生前听到的那一切如道道响雷，轰在他们所有人的心里。

他们和厉司寒一样，从没想过林染会这样热爱机场，热爱塔台，甚至付出自己的生命！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到现在回想起地震时的景象还一阵后怕。

这时，有消防救援队伍从他们身前经过。

他们身上橘黄色的亮眼服装惊醒了陷在沉默中的厉司寒。

他快步上前拦下，得知他们是前往云扬机场进行地震救援的消防员后，急声说：“我和你们一起去！”7

消防员队长不同意：“不行，地震太危险，你不是专业人士，留在这里等候消息。”

厉司寒却不松口。

消防员队长见状有些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回去？那里是还有你什么人吗？”

闻言，厉司寒顿了一下。

他脑海中涌起林染的面容，突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关系来定义两人。

情侣吗？可是他们已经分手了。

前男友？鬼使神差的，厉司寒不喜欢这个称呼。

想了很久，他沉沉开口：“我未婚妻，还在那儿！”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了。

消防员队长也考虑了很久，还是同意他随行。

随后，一行人便直接上了救援飞机，朝着云扬机场而去。

林染，等我！

我回来接你了！

一路上，厉司寒坐在位置上，望着窗外的白云，在心里默念。

一向不信神的男人第一次无比希望老天能听到他的祈祷，他希望林染一定要等他！

一个小时后，直升飞机降落云扬机场的半空。

厉司寒刚跳下来，整个人怔站在了原地。

眼前哪还有什么塔台的模样，整个机场像是被夷为平地。

108米的高空塔台，被折腰断裂，浓烟滚滚，夹杂着火光，吓人的很。

一旁，消防队长正与当地救援队交谈着：“地震导致塔台折断，电线损坏交汇起火，火势太猛太大了，我们的人根本进不去救援。”

消防队长闻言看了眼厉司寒，继续问：“来的时候听说里面还有人，救出来了吗？”

闻言，厉司寒也看了过来，一双深邃的眼底满是希冀。

然而，当地救援队员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就算是有人，这火燃了一个小时了，里面的人怕是……”

说到这儿，他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在场的人都懂。

但厉司寒却无法接受。

他移开视线，看向那一片残垣之中，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塔台，没了，林染，也没了——

“林染——！！”

厉司寒双眸早已通红，情绪逐渐失控，奔向塔台。

第13章

此时，火灾前逃出来的宋媛眼疾手快死死抱住他，“阿寒，你现在过去就是送死！冷静点！”

“滚开！”厉司寒声嘶力竭像泣血。

一旁的李冉也急红了眼,“你疯了是不是！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添乱！”

“地震的时候林染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准备离开，她是为了救大家才返回的，你现在进去送死，对得起她吗！”

厉司寒怔住，两眼布满了红血丝，久久没有接话。

眼前的火泛着猩红色的光，将一切希望吞灭。

厉司寒的心中升起了浓重的悔意，他不该走的！他不该把林染一个人撇下的！

一个小时……

那时候的林染，该有多害怕？

他该留下来，陪着她的！

一旁，宋媛将厉司寒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心里除了妒忌外，更多的是苦涩。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个男人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宋媛清楚，厉司寒爱上了林染，早在很久很久以前。

都说活人争不过死人，可其实她早就输了，输给了还活着时候的林染！

时间一点点流逝。

那些身穿橙色消防服的战士们，来来回回从浓烟和烈火中穿梭，将一个个伤员救出。9

厉司寒也从极端情绪里抽了出来。

他一边协助医护人员将伤员抬上消防车，一边不断找着林染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大火终于被扑灭。

在烟雾中，消防员将林染抬了出来。

林染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浑身是血。

几十米的距离，却是厉司寒走过最长的路。

他失态到近乎到跌跌撞撞，一步步朝那个女人扑去……

林染身上的白裙已被鲜血染红，厉司寒脱下外套，盖在了女人身上。

看着她紧闭的双眸，顿时心里阵阵抽疼。

“林染……”厉司寒不敢去探她的鼻息，只能轻轻摇着她的肩头，一声声喊她。

可女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陆城匆匆赶了过来，拉开了厉司寒，给林染带上氧气罩，然后对着后面的医护人员说：“快，快推上救护车！”

厉司寒这才回过神来，脑子空白正要跟上救护车。

宋媛在一旁拉住了他，声音嘶哑：“阿寒，你是云扬机场负责人，你不能走，你要留下来善后。”

厉司寒没说话，就那样直直看着担架上的人，眼睛红得像滴血。

李冉看着他那样子，瞬间就掉了眼泪：“你安心留在这里善后，我会照顾好她。”

话落，就上了救护车。

厉司寒放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他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让自己分清眼下，孰轻孰重。

他身为云扬的负责人，这个时候离开，网上肯定会引发舆论。

厉司寒清楚，林染也是为了整个云扬，才会在危难当前，义无反顾将自己的生命置身事外！

林染，其实也是在帮他……

“塔台周围还有浓烟，随时可能发生二次起火！”

“厉机长！时间紧迫，你这边需要配合清查人员情况，以免漏洞。”前去探查的消防员大声报告。

厉司寒眼底弥漫起的雾气渐渐消散，变成血红。

他最后再看了林染一眼，转身对着消防员说道：“好，我会配合。”

天色渐黑，火势终于得到有效控制，二次起火爆破的危机也解除。

云扬机场终于恢复了平静，只是整座塔台烧毁严重，后期的修理是个大工程。

但索性没有人员伤亡，除了林染……

一想到这，厉司寒急忙向消防员道谢后，就飞奔去了医院——

第14章

等厉司寒到了普仁医院，林染还在重症病房没有出来。

他趴着窗口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厉司寒推门走进去，忽然，走出来一个模样憔悴的医生。

他认识，那是之前出现在塔台的医生，也是之前出现在墓园的男人。

“厉先生，染染还在危险期，你现在不能进去。”陆城对着厉司寒说道，语气中尽是疏离。

厉司寒神情有一瞬间的不悦，随即收起：“我进去陪陪她。”

陆城看着现在装作一副深情人设的男人，气不打一处来：“你以什么立场陪她？前男友吗？”

“要不是为了你的机场，染染会受这么重的伤吗，你要是不爱她，就请你尽早放手！”

闻言，厉司寒低下了头，亲眼看到塔台爆炸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对林染的感情，可是一切都晚了！

他不奢求她的原谅，只希望能够尽可能的弥补她。

这时，病房内仪器表发出警报声，林染的血压在急速下降。

陆城急忙赶回病房。

厉司寒也被吓到慌了神，一把抓着陆城的手：“我命令你必须救活林染，否则我不会放过你！”

陆城没有半分收到威胁的样子，轻蔑道：“你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染染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拼了命都会去救她。现在，请你马上出去。”

刚从缴费处回来的李冉看到这一幕，急忙拉住男人。

“厉司寒，我们先出去吧，多耽误一点时间染染就多一分危险。”9

听到李冉地话，厉司寒深深的看了一眼病床上的人儿，感受到陆城不善的目光，狠狠瞪了他一眼，抬腿走出了手术室。

手术室再次亮起红灯，显示着“手术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厉司寒沉着脸，在手术室外焦急地等待着。

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都不想错过。

周围的人感受到厉司寒散发出的强大气场都不敢靠近。

厉司寒止不住地来回踱步，他已经没心思考虑陆城跟林染是什么关系了，

只要她能活下来，只要她能活下来！

厉司寒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

这一刻他只想要她活下来，他付出什么都无所谓！

顾郁南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往日与林染相处的情景，这样的自己他看不懂，好似也掌控不住。他十分痛苦，忍不住抱住头蹲靠在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墙边。

“阿寒！阿寒！”

厉司寒恍惚听见林染在叫他，是抢救成功了吗？！

他惊喜地抬头，却看见了宋媛。

“你怎么过来了？”

宋媛察觉到厉司寒的变化，放柔声音：“林染也是我的同事，她现在生死未卜我也很担心。”

她说着就要作势擦眼泪。

一旁的李冉看在眼里，要不是因为在医院，不能大声喧哗，她都想上前撕破宋媛恶心的嘴脸！

厉司寒看着哭得梨花带雨的宋媛，一直冷沉的脸色也缓了下来。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紧急，他没有顾好自己的情绪，一时失态还凶了她。

他放缓了语气：“好了，今天你也被吓到了，早点回去吧。”

厉司寒居然赶她走！

宋媛刚想发火，心念一转却温柔说道：“好，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

见厉司寒单手扶额，没有回答她。

宋媛主动凑近掰开厉司寒的双手，两手附上男人的双手，送上自己的拥抱。

“林染要是脱离危险了一定给我打电话，我来照顾她，换你回家休息。”

待厉司寒点头感激后，她才继续挺直了背，踩着高跟鞋形态优美地离开。

留下旁人默默回味着这对壁人的交流。

不论是厉司寒、宋媛还是在一旁的李冉都不知道的是，亮着红灯显示着“抢救中”的手术室早已被打开了一条缝——

看似温馨如同小夫妻的一幕早已被睁开眼的林染尽收眼底！

第15章

手术室内。

陆城怜惜地望着刚被他从生死线上抢救回来的林染，巴掌大的小脸依旧苍白，小扇子般的睫毛因双眼紧闭着。

陆城还记得第一次在老师家见到林染时，她这双会说话的眼睛还闪亮亮地笑着，只是如今，这个爱笑的女孩眼里的光消失了……

陆城叹了口气，骨节分明地手动情的握住林染的手，喃喃道：“染染，如果你想放下他，那我帮你离开好不好？”

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他，只是从眼角滑落一滴晶莹的泪。

几秒后，林染轻轻的点了点头。

陆城松了一口气，俯身在林染的耳畔，温柔的说着他的计划……

十分钟后，手术室灯终于熄灭了。

身穿墨绿色无菌服的陆城从医生门里走了出来。

厉司寒一下冲到他面前：“林染呢？！她怎么样？！”

陆城摇了摇头。

林染……没救过来！

意识到这一点，厉司寒身体晃了晃。

这时，急救室的门再次打开，身盖白布的林染被推了出来。

李冉冲上前，用颤抖的手将白布缓缓掀开，露出林染那副煞白的脸。

一丝生机都没有。

“怎么会这样？刚刚明明不是还抢救过来了吗？怎么会说没就没了？”

李冉双腿瞬间无力，跌坐在地上，双眼空洞无神，“怎么会这样……”

见状，陆城不忍地对着李冉说道：“染染没有一点求生意识，可能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在乎的人了吧。”

厉司寒不相信，上前拽着推车，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去探林染的鼻息。

这一刻，仿佛全天下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久，厉司寒仿佛听到了一丝心跳声：“她还有呼吸！”

“怎么可能？”

李冉，陆城异口同声。

陆城大步走上前，抓住推车：“厉先生，染染已经走了，你不要再胡闹，扰了她的安宁！”

厉司寒却死死拽着着推车，不让推走。

这时，厉母赶到，看着自己儿子犯浑的这一幕。

她一巴掌将人打醒：“司寒，染染已经不在了，你还不能让她安息吗？”

厉司寒垂在两侧的双手握拳，连胳膊都是颤抖的。

他一言不发。

随后，厉母对着医生和护士说道：“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护士将林染的身体推走，李冉和陆城跟在后面。

太平间。

看着门上这三个大字，李冉仿佛整个脚有千斤重，率粥怎么也抬不起来。

这里面躺着的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没有勇气上前认领，也不敢认领。

仿佛只要不进去，就还会有理由骗自己，好朋友还在，一切不过就是一场梦。

但终究，梦要醒。

许久之后，李冉缓缓开口：“染染生前最怕冷了，如今却只能待在冰冷的太平间，太可怜了。”

“她在另一个地方，也许会比原来更好。”陆城说。

李冉以为他是在说天堂，点了点头：“也许吧。”

下一秒，却听陆城说：“林染没有死，我们是为了骗厉司寒，才出此下策。”

“等她醒后，会联系你，这期间还希望你能保守秘密。”

李冉已经来不及思考，就看着陆城的嘴一张一开着。

等反应过来时，陆城已经抱着林染远去。

李冉望着他们的背影，在后面喃喃出声：“染染，今后希望你能为自己而活！”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