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父辞》
呜呼慈父!
夕阳衰草,柳绿桃红。慈颜一别,竟二十秋!
先考吾父,魂兮归来,受兒跪拜,听兒倾诉 :
皇天后土,渠水悠悠。汉阙古乡,賨人迷谷。(1)
吾父克勤,生于田陇。两姐一兄,本名济乐。
幼值乱世,家道中覆。食辛服艰,总角发蒙。
聪慧强记,发愤苦读。慎思笃行,乐观执著。
有庆地偏,中学止步。稍长持家,双亲侍奉。(2)
传道授业,桑梓反哺;查烟禁土,巡夜值守。
开罪军阀,身陷囹圄;越墙自救,远走渝州。
后生土朴,独闯陪都。山城初进,人地两疏。
谋生艰难,冷眼酷暑。银行试考,学历无书;
借证报毕,点名忘出。勤为捷径,苦成方舟。
聚兴诚起,奋行稳步。恭业敬执,尊上携友。(3)
意真留客,心诚服众。手泽所经,条理破竹。
脑清手勤,眼明心通。账无遗算,物无遁空。
一尘不染,洁身为优。天道酬勤,沙市开阜。(4)
江船遇盗,巨款痛失;国乱无序,仰天长呼。
临危不乱,方寸自守;赴任履职,按月赔付。
厚德载物,自助天助。民国不明,纸币万度。
风雨飘搖,通货成空。斗转星移,天翻地覆。
东方既红,别渝入蓉;举家迁徒,长住蜀都。
农资为屋,会计为工;业精于勤,克己奉公。
忠而见谤,永陵下放;君子如玉,出泥复光。(5)
文革骤起,内战自伤;湾丘干校,远赴西昌。(6)
年愈天命,重操农桑;半山养猪,来回奔忙。
热汗透衫,冷被寒霜,披衣握笔,情寄远方。
信嘱儿女 : 咬牙自强;岁月风浪,人生课堂。
上坡下坎,本为平常。七六山崩,文革收场。
尘埃落定,改革开放。再回农资,业专技长。
公司家底,要在理賬。学生两代,齐敬师长。
岳峙峰立,山高水长。云淡风清,神凝气场。
退而不休,余热奔忙。含饴弄孙,七十颐养。
天有阴晴,人有福殃;岁月无情,世事沧桑。
年迈体衰,病起心脏,享年八十,辞世安祥。
呜呼慈父!
离床一刻,竟成永诀;慈兮父兮,遽然忍别?
百呼不应,断兒肝肠!当时空空,从此茫茫。
无财无官,是谓平凡;雁过声远,人去品留。
所泽所经,皆碑有口。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精神不死,江河长流。活在人心,是谓不朽!
呜呼慈父!
痛定之后,长歌当哭。克勤吾父,渠水清流。
盖棺定论,君子农夫。乱世有继,儿女不负。(7)
两女两男,若琪帆泉,子孙绵延,血脉相传。
父慈父爱,没齿难忘。父教父嘱,铭刻心上 。
克勤克俭,自尊自强;扪心无愧,笑对雪霜;
与家与国,责任担当;于人于己,坦坦荡荡!
日升月落,雲影天光。后世子孙,永传勿忘!
魂兮归来,显考在上,以鉴我心,伏惟尚飨!
为父亲逝世二十周年曁诞辰一百周年而作
晓泉 2017年12月24日祭于成都
注释:
1. 渠县秦时为宕渠县,明洪武九年(1376年)改称渠县。历史悠久,商周时期为賨人国都。山奇水秀,古风悠悠,被公认为中国的“汉阙古乡,賨人迷谷”。
2.有庆,地名。今四川渠县有庆镇。父亲出生及少时成长的家乡。
3. 聚兴诚,抗战时期成立于重庆的一家全国性民营银行。在重庆为陪都时,其总部大楼曾为中华民国外交部所在。作为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现仍屹立于重庆市渝中区解放东路112号。
4. 沙市开阜前后句,是指父亲奉总行之命,顺江而下,到湖北沙市,新组建聚兴诚银行沙市分行。随身携带两皮箱巨额现钞,在江船上不幸被盗之事。
5. 永陵,地名。现成都高铁东客站一带。因明朝数代封于蜀地的蕃王陵墓集中于此,故名。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里属于永陵人民公社行政区划。
6. 湾丘干校,文革中期(70年前后)组建于四川省西昌地区米易县湾丘乡的省属“五、七 ” 干校。其功能为四川省各省级部门(系统)下放干部劳动锻炼及思想改造。最多时,那里集中了数千男女老少的“五、七战士”,从事农耕劳作。再之前,系一劳改农场,现已打造成为怀旧休闲的旅游地。
7. “盖棺定论,君子农夫”。其意思是: 父亲一生,既为谦谦君子,与人无争,云淡风清;又如踏实农夫,做事认真,奋行稳步。以下的儿女不负句,是指他的儿女们,都没有辜负父亲的谆谆教诲。
跋:这个祭辞及其美篇,是夫子在五年前的2017年,为父亲诞辰100周年暨逝世20周年而策划的。因种种原因没搞完实现。这一搁,就是五年。今年清明前,夫子发狠还愿,终于将这个拖了五年的愿望变现!不仅美篇完成,且付印成书。在壬寅年清明前,祭献父亲灵前一一江湖弟子少年老,柳绿桃红换人间。
我父亲离开这个世界已经二十五个年头了,夫子也年近古稀,视力与精力日衰,再不下决心,恐就再也没法将此卷祭献于父亲灵前。
跋此明志,《祭父辞》文本转呈各位亲友清明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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