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善处理中欧光伏贸易摩擦的经验及启示
2012年9月6日和11月8日，欧盟分别对我光伏产品发起反倾销与反补贴调查，涉案金额逾两百亿美元，是迄今为止中欧最大的贸易救济案。在商务部的领导和我驻欧盟使团经商参处、地方商务部门的支持下，中国机电产品进出口商会（以下简称“机电商会”）贯彻高层“维护国家重大经济利益”的指示，带领行业积极进行应对，于2013年8月6日与欧方达成了价格承诺协议（94家企业加入）。欧盟于2013年12月5日做出了终裁，接受我121家企业价格承诺，除价格承诺企业外，对我光伏组件与电池征收47.7%-64.9%不等的“双反”税。截至目前，光伏价格承诺整体执行顺利。
一、案件总体情况
（一）涉案金额巨大，影响面广。本次调查涉案产品包括晶体硅光伏组件、电池及硅片，调查期内涉案金额高达204亿美元，涉案企业约1600家，直接关系几十万人的就业问题。
（二）行业情况复杂，应对难度大。一是企业类型不一，涉及地区广，协调难度大。涉案企业包括国企、民企和外资企业，多为中小型企业，不少企业处于停产或破产状态。涉案企业遍布江苏、浙江、河北、辽宁等近20个省市。二是多个调查并行，上下游利益交织。同期美国、印度也对我光伏产品开展调查，我对欧盟、美、韩的光伏产品原材料多晶硅发起调查，而我生产用多晶硅主要来自欧盟。三是欧盟法律及政策不稳定，案件应对难以预期。受欧债危机影响，欧盟各成员国纷纷减少或取消上网电价补贴，造成了市场进一步动荡。调查期间，欧委会修改贸易救济相关法律，拒绝我非抽样企业市场经济地位申请。
（三）起诉方强硬，难以扭转其立场。本案起诉方之一SolarWorld，总部位于德国，2011年在美国对我光伏产品提起“双反”调查申请，该案最终于2012年12月征税结案。该公司在欧盟立案时已处于破产边缘，立场极为强硬，难以通过企业间的合作化解摩擦。
二、案件应对具体经验总结
此案事关我产业及国家重大经济利益，机电商会从案前预警、案中应对和案后执行入手，凝聚行业形成合力、抗辩游说结合，多管齐下，最终妥善解决摩擦。
（一）超前预警，公关游说。前期工作为案件应对打下良好基础。早在2012年初，机电商会多次就本案进行行业预警，召开两次预警会，要求企业充分做好应对工作。组织中国光伏企业与欧洲光伏工业协会、德国光伏协会等众多欧盟重要行业组织会谈多达20余场，机电商会领导致信欧盟议员、与各国驻华大使座谈，表达我方观点，特别是表达中方希望通过协商解决问题。公关游说工作也贯穿了案件应对的始终。
（二）依托机制，高效应对。正式立案后，依托商务部应对贸易摩擦“四体联动”机制，本案应对科学高效。一是信息互通机制高效有序。在与国外的信息传递及对外游说活动中，驻外经商机构及时与商务部及机电商会保持信息畅通；商务部根据各方所报信息对应对工作予以指导并多次在出访中与欧委会官员就该案进行交涉；地方商务主管部门积极帮助商会联络辖区企业、协助召开应诉会并鼓励企业应诉；机电商会作为案件应诉的主要协调单位与各方包括相关行业协会保持密切联系，形成合力。二是行业抗辩有理有节。针对起诉方在起诉资格以及其他方面的案件瑕疵，机电商会带领行业积极进行无损害抗辩，多次提交抗辩材料，使得欧委会召开三次听证会，就上述问题进行澄清。三是公关游说得力有效。组织企业积极与欧洲光伏工业协会、德国光伏协会、欧洲平价太阳能联盟（AFASE）等众多欧盟重要行业组织和相关进口商、下游用户保持沟通和联系，促其通过游说成员国、举办听证会等多种方式反对该案，表明该案将对欧盟光伏上下游产业造成损害，为我方应对创造了有利条件。四是舆论氛围营造得当。机电商会代表行业发声达十余次，参与并组织三次大型新闻发布会，充分表达我方立场，回应对方指责，为缔结价格承诺赢得了良好舆论氛围。
（三）积极协调，推进谈判。国务院领导及商务部领导通过多个外交场合亲自交涉，与欧方达成“通过对话磋商化解摩擦”的共识，开启了价格承诺谈判的大门。在商务部指导下，机电商会多轮联系我应诉企业，得到94家企业授权开展谈判。2013年7月 27日，经过中欧双方三轮近一个半月密集、艰苦、细致的谈判，机电商会代表中国光伏产业与欧委会就中欧光伏案达成积极、富有建设性的价格承诺，充分体现了中方大多数企业的意愿。
（四）高效组织，顺利执行。承诺达成后，为保证了价格承诺的顺利实施，在商务部外贸司和贸易救济局的指导下，机电商会开展了下列主要工作：一是制定实施办法，理顺工作机制，组织价格承诺企业共同制定了《对欧盟出口光伏电池价格承诺实施办法》，制订了年度数量配额分配方案和动态调配方案，并由企业成立了工作委员会和监督委员会；二是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开发了价格承诺网上申报系统，确保了121家承诺企业可以同时在网上完成承诺证明申请，设立审核与复核程序，确保承诺证明无误发放；三是与欧委会在华联合召开4次大型培训会，520余人次参训，确保了企业更好地理解和执行价格承诺；四是每周与欧委会召开电话会议，及时解决企业提出的技术问题，每月、每季向欧委会提交承诺报告；五是积极与欧委会协商，促使最低限价下调，保持我企业出口欧盟竞争力，维护企业利益；六是协助欧委会来华核查8家企业及商会，及时纠正执行过程中出现的问题；七是积极应对本案起诉方Solarworld对价格承诺协议的各种挑战。目前承诺执行情况总体顺利，企业表示满意，欧委会官员也面对我外交使团官员称赞商会为“最值得信赖的合作伙伴”。
三、几点启示
(一)科学的机制和方法是应对贸易摩擦案件的基础。在本案中，依托四体联动机制，即中央政府指导、地方政府支持、商会协调、企业应诉，各方积极应对，形成合力。应对工作多管齐下：政治交涉、法律抗辩、公关游说、业界合作等在本案中均得以充分运用，对今后其他案件的应对有较好的借鉴意义。
（二）企业应诉积极性和民主决策作用的充分发挥是案件应对的有力保障。本案涉案企业众多，为使企业意见征集、民主决策高效有序，机电商会组织光伏企业民主选举了13家企业共同组成“工作委员会”，为案件应对重要问题上提供参考意见、进行决策。在承诺执行阶段，为监督承诺执行，光伏企业民主选举了11家企业组成“监督委员会”。两个委员会的工作机制在案件应对和承诺执行过程中，对于充分倾听企业意见、发挥企业应诉积极性、把握案件应对方向等方面起到积极作用。
（三）对话磋商是解决贸易争端的有效途径。中欧政府高层的共同关注，为双方进一步对话磋商创造了条件，并通过价格承诺推动案件化解，这将有助于维持一个开放、合作、稳定、持续发展的中欧经贸关系，避免贸易争端升级，符合彼此利益，也有利于光伏产业和全球清洁能源产业健康稳定发展，为未来其他贸易摩擦案件通过对话磋商解决贸易争端树立了良好典范。
（四）价格承诺是平衡多方利益的有益方法。价格承诺是反倾销税的替代方式，本案采用“价格承诺”策略的优势在于：承诺企业通过自主提价行为，避免了高额反倾销税，企业在保证出口的同时，也可扩大了自身利润。同时，价格承诺也保住了欧盟进口商和下游用户的利益，避免因高额反倾销税而使涉案产品价格飙升，欧盟生产商也因中方承诺价格和数量限制得到更多发展空间。价格承诺使各方利益得到了有效平衡。
（五）加强行业自律、保持产业合理发展是避免贸易摩擦的根本途径。产业的发展不能依靠价格战，不能依靠企业无序竞争。在产业发展的初期就应当合理引导企业，加强自律，避免内耗。要在技术、品牌上下功夫，在品牌塑造、商业模式构思等方面作长期规划，以质量赢得竞争主动权，以品质赢得市场，从而加速我光伏企业、产业重组和转型升级，从根本上解决贸易摩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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