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村的前面是一条宽阔的河，河岸上有着一眼望不到边的芦苇，每年芦花开的时候，白茫茫一片，像落了雪。
村里有一群快乐的少年，他们常常一起坐在高高的土丘上，望着蓝天，蓝天下的河流倒映出缓缓游移的云影。他们也常常在河岸上放肆地奔跑，累了就躺在草地上，看岸上的芦花在风中有节奏地摆动，沉沉地沐浴在随处弥漫的馨香中，似乎永远不会有烦恼。
可是，渐渐地，村里的少年大都随着父母穿过那片高高的芦苇，去了一个叫做城里的地方。柳青没到过城里，也不知道那里有什么样的魅力，竟使这么多人甘于离开祖祖辈辈生活过的故乡，到那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去。他只记得母亲说过，当年父亲就是穿过那片芦花荡，去遥远的城里打工，却再也没有回来。
村里的少年越来越少了，柳青渐渐变得孤独。母亲有病，他小小年纪便承担起了家里大部分的活儿，学会了翻土、除草，除了在田里忙碌，他还要照顾母亲。有时候从田里回来，他常常会望着那片芦苇出神，幻想爸爸有一天能从那里回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每每想到这里，柳青总是会红了眼眶。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柳青还是不停地在田里和家里忙碌着，芦花又开了，许多水鸟不停地从芦苇荡里飞进飞出。每到这个时候，柳青总会放下手里的活，呆呆地望上一会儿。轻盈的芦花缓缓起伏，像极了少年的心事，密密麻麻，挥之不去。后来，他也很多次独自登上那个高高的土丘，望着天空，远处河流依然倒映着云影，只是天空似乎不再像之前那样蓝，云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柔软。
母亲的病越来越厉害了，常常大口大口吐血，柳青始终守在床边，时间一长，稚嫩的脸庞多了几分憔悴。终于有一天，母亲再也撑不住了，她永远地闭上了双眼，最后一刻，她的眼角依然含满了热泪，却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对柳青进行最后的叮嘱。就这样，柳青失去了他最后一个亲人。
那天，他在母亲的坟边坐了很久，天空中，云朵放满了移动的速度，远处的芦花静静的，像一个人的悲伤，沉重而恒久。他就这样一直坐着，年轻的心里装满了失落，直到弯弯的月亮蹑手蹑脚地爬上了树梢，露水打湿了衣角，才想起回家。但是究竟哪里才是家呢?他再也没有家了，那座绿树掩映中的土坯房，只是一座普通的房子而已，与村里其他的房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过了几天，一个少年收拾好了自己的行囊，他坐上船，第一次穿过了那片高高的芦苇荡。回头望的时候，他才发现那个曾经带给自己无数欢乐的村庄竟是那样苍老。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走向什么地方，只是这个地方已经不属于他了。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年，怀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离开了那个小小的村庄。
他的身后，芦花开满了河岸，白茫茫的，像落了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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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梁小炳，原名梁炳彦，2003年出生于山西长治。渌水诗社社员，秦汉文韵文学社社员，槿茂文学特约作家，作品散见于《荆州晚报》《微型诗选刊》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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