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一出生就长得不好看,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我的肤色。
所有人看到刚出生的我,都忍不住感叹一声:“这孩子怎么这么黑!”
连我妈见我的第一眼都轻轻地皱了皱眉毛。
只有我爸和别人不一样,他看见我后激动的语无伦次:“看我闺女长得多健康,哭得也那么响亮,这胳膊多匀称……”
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我一定就是爸爸上辈子的情人吧。
从前的爸爸,不管妈妈打扮得多漂亮,他都没有一句赞美,但只要一说到我,他就能滔滔不绝地夸。
我的所有缺点到他那里全部变成了优点,他对我的夸奖可谓是花样百出。
我的肤色继承了妈妈,只不过妈妈是不白,而我却是黑。
家里的亲戚都喊我叫“小黑妞”,爸爸听到一次就会纠正一次:“我女儿叫小冉!”
后来,我自己也开始叫自己黑妞,我爸就不再纠正了,还傻傻地冲我笑。
我妈问他这回怎么不较真了,爸爸说:“女儿自己喊那是自信,别人喊那是恶意,性质可不一样。”
私下里我爸经常和我讨论肤色这件事,他告诉我这不叫黑,而是小麦色,国外好多人为了得到这样的肤色,故意抹了油在太阳下晒呢。
我也因为爸爸的话,并不觉得自己的肤色是一种缺陷,也从没因此感到过自卑。
我告诉爸爸:“长得黑是有好处的,我和小朋友玩捉迷藏,他们都找不到我,而且爸爸来接我放学的时候,总是能第一眼就看到我。”
爸爸摸摸我的小脑瓜,夸我说:“没错,这就叫出色,小冉真聪明!”
02
爸爸从小就惯着我,那种惯几乎是毫无原则的。
小时候我家附近有一个植物公园,是我最喜欢去的地方,而爸爸几乎每周都会带我去。
植物园有很多小摊贩,卖着各种零食玩具。
起初我进植物园,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看见什么都要买,棉花糖、小风车、冰激凌……
一般家长都会给孩子买上一两样,孩子再要,他们就会有些不耐烦了。
可我爸爸不一样,只要我说想要,他就会给我买,不管多少。
我妈每次担心我会被爸爸惯坏,扯着我爸衣角让他克制着点。
我爸完全不为所动,还是对我有求必应,每次都把口袋里的钱都花光了才罢休。
从植物园出来后,爸爸还会带着我,顺路去逛一趟市里最大的玩具批发市场。
那时我才发现,和那里的玩具相比,植物园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真的是弱爆了。
我也发现,在植物园里就把钱花完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我一路走一路惊叹,爸爸只是在一旁鼓励我:“别停下,再往前走,还会有更好的。”
走出来后,我后悔至极,真想把从植物园买来的东西全都退了,回玩具市场换一只毛绒熊猫。
从那以后,我再去植物园,就不会想买任何东西,看到其他哭闹的小孩,还会觉得他们十分幼稚。
包括后面去玩具市场,我也只是一边逛着一边看着,不着急让爸爸买单。
长大以后我才明白爸爸有多么高明,他教会我的东西叫延迟满足。
他让我坚信,人生中最美好的事物,都要耐着性子去寻找。
光这一点,就让我受用终身。
03
在爸爸眼里,我永远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我的成绩从小就不好,每次考试都逃不出班级倒数十名。
每次拿成绩单回家,妈妈都会被气得牙痒痒。
爸爸就会在这个时候跑出来,接过我的成绩单,看了看说:“小冉挺好的,你别总倒着数,这正着数不也是全班第35名吗?何况你别光看成绩,学习只是一方面,你怎么不说小冉运动会跑步还得了第一名呢?”
爸爸的话比责备有用一万倍,也许每个小孩都是吃软不吃硬的吧。
我那时心里就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考个好成绩出来给爸爸长脸。
但很可惜,我并不是学习的那块料,尽管我已经很努力了,但成绩最多到达中游水平。
努力过的我觉得更沮丧了,妈妈也对我失去了希望。
唯独我爸,开始拿他和妈妈小时候的成绩说事:“小冉已经很不错了,我和妈妈当初的成绩都还不如你呢。”
然后又开始掰着指头数我的优点,性格好,朋友多,热心肠,身体棒,胆大心细能吃苦……
最打动我的是,爸爸在说这些时,脸上完全是一副欣赏的表情,似乎我从来不是什么学渣,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孩子。
艰难地念完高中后,我在上专科院校还是直接就业之间犹豫不决。
妈妈很明确告诉我,让我上专科学校,以后再考专升本。
可我已经快被学习这件我不擅长的事情耗光所有信心了。
爸爸似乎看明白了我的心意:“没事,小冉,不想上学就不上了,不能让学习打击掉你的自信心,你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爸爸出钱,我就当还在供你上大学。”
我妈叹了口气,对我爸说道:“真没见过像你这么惯孩子的。”
这就是我爸,不论我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我,并成为我身后最坚强的依靠。
04
高中毕业后,我先去了一家服装店帮别人卖衣服,后来直接和别人合伙,自己开了一家服装店。
还没有开始赚钱呢,我又想着去广州做服装批发。
坚持了两年终于赚到点钱,我就学着别人开起了服装加工厂。
随后我就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大的一次套路。
先是我的厂房被告知是违章建筑,需要定期拆除。
我还没找到新的地方安置厂里的设备呢,合伙人就携款跑路了。
厂房被推平的那天,我才知道什么叫走投无路。
本来几十号工人,最后就只剩下了我和一个叫李彭的技术员。
但就算这样,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不知为何,总感觉心里有股力量在默默支撑着我。
我十分冷静地给每一个工人打了欠条,又联系了几个要好的朋友,把设备先放在他们家的地下室或者车库里。
李彭一直在我身边帮我,把所有事情处理完后,我请他吃了个饭。
饭桌上我直接点了一整箱啤酒,和李彭说要一醉方休,醒来后就重新来过。
那天喝了很多,但却没醉,第二天李彭和我说,我昨晚完全没提厂房的事情,一整晚都在说自己和爸爸的往事。
李彭告诉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数还能如此淡定了,因为你有一个这么了不起的爸爸。”
听了他的话,我才知道,一直在背后默默支撑我的,就是爸爸的爱呀。
我如此努力地向前奔跑,只不过是不想辜负那个当初被他寄予厚望的自己。
那一刻,我无比想念爸爸,很想很想。
05
所以,我回了趟家。
第二天一早,我就让爸妈再带我去逛一次植物园。
我长大了,植物园却好像变小了,但当初的各种小摊位都还在。
还是会有很多小朋友跟着爸爸妈妈开开心心地进去,然后气鼓鼓地出来。
小孩子们哭喊着要玩具的情形可真是太怀旧了。
我搂着爸爸的手臂说:“还是你有办法,我就没有像他们那样。”
爸爸说了一句大道理:“想要让孩子拥有一个好的性格,就要让他保持心情愉快,人只有在开心的时候才能听进去道理。”
妈妈怼了他一句:“快别美化你那惯孩子的毛病了。”
爸爸是真的惯我,但没有把我惯坏。
我在家里呆了三天,临走前爸妈把我叫到房间,拿出了一本房产证,上面写着我的名字。
爸爸对我说:“这是我和妈妈给你准备的嫁妆,你拿去吧,抵押或者卖了,你决定。”
我不知所措:“爸,怎么突然就要卖房呢?”
爸爸拉过我的手说:“小冉,你这几天回来都没谈工作,我知道你肯定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但不管怎么样,有我和妈妈呢,你不用担心。”
让我更吃惊的是妈妈的态度,她一反常态地表示支持爸爸:“以前妈妈希望你过得安稳,但我被你爸爸说服了,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你需要更精彩的人生,尽情去闯吧。”
我上辈子我一定是做了什么天大的善事吧,这辈子才能拥有这么理解我的父母。
他们就是我在这世上,面对任何困难时的不竭力量源泉,支撑着我翻山越岭,征服一路的荆棘坎坷。
06
后来,我的工厂终于走上了正轨。
而这一年的奋斗时光,也让我深感学识有限给自己带来的局限。
在压力最大的时候,我选择了走最艰难的路。
我开始一边经营工厂一边自学法律,不久后,我终于能够看出乙方合同里那些小猫腻了。
后来我又报班学了财务管理课程,对工厂的盈亏有了更加清晰的把握。
和爸妈聊天时我常说:“报应啊,当初没有学的东西,现在全部要一点一点补回来。”
我妈接我的话:“现在知道我当初逼你学习没错了吧!”
我爸赶紧插话:“书到用时方恨少嘛,只有真的用到了才能学得进去呀,在我看啊,现在学刚刚好。”
最后还不忘鼓励我:“小冉加油,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你再怎么说都是家里学历最高的人了。”
这就是我爸,从来不会给我任何压力,但我还是成为了一个还算上进的女孩儿。
倘若我身上真的有别人说的那些孤勇敢干、乐观向上、永不服输的品质,那都是爸爸给予我的。
有一天,我在书上看到一段话:比起母爱,父爱更容易提升孩子的自我价值感,当女儿得到了父亲无条件的肯定,她的内心将获得真正的自信和勇气。
我把这段话发给了爸爸,爸爸对我说:“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些大道理,我只知道我的女儿是独一无二的,只不过爸爸能力有限,能给你的实在太少了。”
看到这段话,我突然破防了,这么多年来,爸爸已经把所有的爱都给了我,却还嫌不够多。
我流着眼泪回复他:“爸,我一直认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儿,你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后来,我妈告诉我,爸爸因为这句话,在客厅里抱着手机来来回回走了好几个小时。
我妈喊他睡觉他也不听,只是看着手机傻笑,还说了一句:“老婆,我想闺女了!”
爸,我也想你啊,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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