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悠然阅读
乡土文学作品《宝水》，是北京宣传文化引导基金资助项目，是七零后代表作家乔叶的长篇突围之作。
早在2014年，心怀写出“新特质”乡村梦想的乔叶就进入了创作准备阶段。乔叶探访农村的足迹遍布全国各地，每一次，她都吃住在农家，以客人或朋友的角色同主人家闲谈，了解当地风土人情、收集各地土语方言、考证时令庄稼菜蔬，等等。
渐渐地，到2017年准备动笔时，乔叶已积累了至少上百万字的“乡村书写素材库”，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不过，乔叶回顾这部作品的创作时说，准备数年，易稿十余回，《宝水》是她迄今为止写得最耐心的一部作品。
《宝水》的故事发生在太行山深处的宝水村，主人公地青萍原本在报社工作，后来丈夫早逝、女儿留学，地青萍自己又饱受失眠困扰就决定提前退休去乡村帮朋友老原经营民宿。
之所以决定去乡村，是因为地青萍偶然发现乡村的夜晚能或多或少缓解自己的失眠症，而初到宝水时的意外小憩，更是坚定了地青萍搬来宝水的决心。不过，说是帮老原经营民宿，但其实老原并不真的需要地青萍的帮助，老原需要的只是地青萍。
地青萍和老原的感情发展是故事的一条暗线，这是只有中年人才会有的感情发展模式，虽然地青萍早就意识到老原对自己有意，但是两人依旧默契地任由这份感情不疾不徐地发展，直到两人心底的郁结全部得到疏解、身心完全打开，两双手才心无旁骛地牵在一起。
《宝水》的故事以冬春、春夏、夏秋、秋冬四个章节为时间轴展开，从地青萍初到宝水到成为宝水的一份子，很平铺直叙的讲述，却始终有一种被温软包围的感觉，尤其是土语方言的运用，更是让整个故事充满了浓浓的乡土气息。
比如，卓——美卓——出色的意思；景——花开得多让人景——喜欢、宠爱的意思；悠——悠着呢——散步的意思，等等。每一个词汇都是乡野文化积淀的结果，每一个词汇都浸润着乡亲间的亲昵热忱。
除了这些土语方言，还有一个必须要提的词——“就都笑”。
“就都笑”是整部作品出场最多的一个词汇，也是适用于所有场景的一个词汇。乔叶对这个词的运用称得上绝妙，相谈甚欢，就都笑；冷场静默，就都笑；尴尬窘迫，就都笑……无论何种情境，笑都是一剂良药，笑都是救场神器。
我个人很喜欢《宝水》中的九奶。九奶一辈子守着秘密过活，为原家固守着宅院，日日期盼原家子孙重返宝水，直到年岁渐长、头脑不清楚时才将藏了一辈子的秘密告诉原家后人——也就是老原。
九奶本不是宝水人，早年逃荒夜宿路边被大雪压住差点没命，是路过的老原爷爷救了九奶，此后九奶便在原家住下了。后来九奶得知老原奶奶不能生育，主动把老原爷爷拉进自己屋里，为原家延续香火。
九奶一直深爱着老原爷爷，但九奶生下福久、也就是老原的父亲后并没有“母凭子贵”、“恃子而骄”，而是主动退回原来的位置，虽然仍旧在原家过活，但从未有过任何越矩之举。
九奶的境遇同严歌苓笔下的小姨多鹤非常相近，不过与多鹤不同的是，九奶是土生土长的庄里人。
不知是不是每一座乡村都有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村里人都会因老人而聚结为一家人。反正在宝水，有九奶在，整个村子的人就都是一家人，大家有事没事都会到九奶这里坐一坐、聊一聊，听一听九奶讲的故事。
九奶讲后羿射日的故事——说后羿射日时，有一个日头趁乱躲在了马齿菜的下头，马齿菜就护着它。尽管日头很烫，把马齿菜的梗烫得红彤彤的，马齿菜依旧坚持着，梗里流的血都成烫水了，马齿菜依旧死忍着，就这样救下了日头的命。打那时起，即使盛夏日头也不会晒死马齿菜，马齿菜反而开花结籽、生长得更旺。
九奶说，人家俩是过命的交情。其实，九奶和原爷爷也是过命的交情，早先是原爷爷救下冻晕过去的九奶，后来是九奶陪着原爷爷挨斗，九奶和原爷爷间的感情炙热深沉、隐忍克制。
虽然九奶和原爷爷的故事，只是《宝水》故事中极小极小的一部分，但却是我格外喜爱这部作品的原因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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